闯黄灯到底该不该罚

黄灯只是起警示作用，表示即将转变成红灯，功能是提醒驾驶人注意，要谨慎驾驶，避免闯红灯，从法律中找不到在黄灯亮时禁止通行的含义。

公安部《机动车驾驶证申领和使用规定》施行之后，关于“闯黄灯”的话题在社会上不断发酵，成为一起公共事件。

其实，“闯黄灯”并不是法言法语，而是一个在实践中生成的社会生活用语。在公安部《机动车驾驶证申领和使用规定》根本没有使用“闯黄灯”这个词，甚至没有出现“黄灯”二字。只是在附件2“道路交通安全违法行为记分分值”第二条第（二）项规定：驾驶机动车违反道路交通信号灯通行的，一次记6分。

那么，什么是“违反道路交通信号灯通行”？我们可以从道路交通安全法实施条例中找到答案。道路交通安全法实施条例第三十八条规定：“机动车信号灯和非机动车信号灯表示：（一）绿灯亮时，准许车辆通行，但转弯的车辆不得妨碍被放行的直行车辆、行人通行；（二）黄灯亮时，已越过停止线的车辆可以继续通行；（三）红灯亮时，禁止车辆通行。”对于第（二）项的理解应考虑以下几方面因素：

第一，文义解释。从文义解释的角度来看，“黄灯亮时”应该理解为时间段，而不是时间点，即是指黄灯亮起的瞬间，而是指黄灯亮的整个过程。同时这也是参照对该条中“红灯亮时”、“绿灯亮时”理解的结果，因为无论如何，该条中的“红灯亮时”、“绿灯亮时”都只能也必须解释为红灯和绿灯亮的整个过程，而不是亮起的一瞬间，否则得出的解释结论是绝对荒诞、无法让人接受的。因此，在黄灯亮的整个过程中，只要车辆越过停止线就可以继续通行，而不构成违法。

第二，法律效力。对道路交通安全法实施条例第三十八条规定的理解，要考虑其上位法道路交通安全法。道路交通安全法第二十六条规定：“交通信号灯由红灯、绿灯、黄灯组成。红灯表示禁止通行，绿灯表示准许通行，黄灯表示警示。”由此可见，黄灯只是起警示作用，表示绿灯即将转变成红灯，功能是提醒驾驶人注意，要谨慎驾驶，避免闯红灯，而无法从中找到在黄灯亮时禁止通行的含义。

第三，法律精神。有人认为对“闯黄灯”行为进行处罚，符合在交通路口要减速缓行的法律精神。对此，一方面，法律精神不能成为处罚的依据；另一方面，有必要正本清源，回到法律规定本身。道路交通安全法第四十四条规定：“机动车通过交叉路口，应当按照交通信号灯、交通标志、交通标线或者交通警察的指挥通过；通过没有交通信号灯、交通标志、交通标线或者交通警察指挥的交叉路口时，应当减速慢行，并让行人和优先通行的车辆先行。”很显然，路口减速慢行是机动车在没有交通信号灯、交通标志、交通标线或者交通警察指挥的交叉路口时的通行原则，如果有信号灯，驾驶人按照信号灯的要求通行即可。如果驾驶人缺乏对信号灯的基本信任，在信号灯是绿色时仍然胆战心惊，仍然要减速慢行甚至不敢通过，那么安装信号灯的意义何在，制定交通法规的价值何在？

第四，社会效果。对“闯黄灯”进行处罚的另外一个理由是，“闯黄灯”是路口事故发生的重要原因。“一个巴掌拍不响。”发生路口事故绝不是“闯黄灯”单方面造成，必然是和另一方“闯红灯”行为共同造成，因为当路口的一个方向是黄灯时，另一个方向必然是红灯。对于路口事故，我们不治理更加严重的“闯红灯”行为，却要处罚“闯黄灯”行为，而且给予与“闯红灯”同等处罚，这么做显然违背公平正义理念。

总之，公安部《机动车驾驶证申领和使用规定》中“驾驶机动车违反道路交通信号灯通行要扣6分”，应仅仅是指闯红灯，不应包括闯黄灯。

（作者单位：最高人民法院）